公立医院的院长、科室主任等领导干部,与其他国家机关、国有企业和事业单位的领导、干部不同的是,他们除了在公立医院担任领导干部,具有领导职权,同时往往还具有专业职称,具有专业技能,在相关医疗领域有学科影响力。例如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大学担任教授,有的还具有院士头衔,是权威学者。
对这类“技术官僚”来说,实践中应当区分他们收取的相关款项,到底是利用了自身的技术和业界影响力,还是利用了他们在某公立医院的职务便利。这就涉及如何结合“技术官僚”获得回报的详细情况,在个案中理解如何应用刑法规定的受贿罪的构成要件“利用职务便利”。
受贿罪侵害的法益是国家工作人员职务行为的不可收买性。那么犯受贿罪,要求国家工作人员收取的钱款是其职务行为的对价。显然受贿罪中的“职务便利”必须是基于医院领导岗位才能有的便利,而不是基于自身作为一位名医、一名专家学者,一名技术人员的技术能力或业界影响力。对于后者来说,即便该医生不担任院领导,以他个人的技术能力、学术水平、业界认可度,原本就能够最终靠提供诊疗、任职、讲学、研发,获取丰厚的回报。对这些回报来说,他是否医院领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没有相关医学领域的技术与影响力。如果回报是基于他原本具有某项技术或业界影响,与领导职务赋予他的职权关系不大,就不能以受贿罪定罪。
对于当前社会最为厌恶的医院购买医疗器材、医疗耗材医院领导收回扣问题,该回扣显然是医院领导基于医院职务具有审批、决定是不是采购及采购价格的职务便利收取的职务行为的对价。这样的行为显然构成受贿罪。
实践中的难点问题是:一些医学专家,在某个医疗领域很有威望,同时担任某些大型公立医院的主要领导,他们在职期间被民营医院、医药企业、医疗器材耗材等产品生产企业聘任担任公司业务顾问,利用自己的专业方面技术和业界威望为企业解决实际问题。同时,其所在医院也与该些民营机构存在业务往来,例如从该些企业获取医疗器械或耗材等。这些业务往来也往往是其作为院领导,具有审批或提供意见的职权范畴。对这类问题,作者觉得应当从以下几个维度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如果院领导提供了真实的咨询、顾问技术服务,从相关机构领取的所谓顾问费、咨询费符合相应“咖位”、职级的专业技术人员一般从业获取回报的常态,相关机构与医院的商业往来也符合市场行情,不宜按受贿罪处理。例如,教授级别的院领导,常年给某药企提供专业咨询,咨询费率符合其技术职级的一般标准,根据医院的具体规定,只涉及是否违规兼职取酬的问题,并不能因为该机构与该院有业务往来,将咨询、顾问付费行为认定为双方行、受贿犯罪。
相反,如果院领导并没提供真实的顾问、咨询等技术服务,从存在业务往来的机构“吃空饷”,在无另外的情节的情况下,几乎能肯定双方存在行受贿问题。或者虽然提供了真实的顾问、咨询服务,但明显高于咨询、顾问行情。例如咨询一个问题,回报上千万,付出和回报显著不成比例。此种情况就是典型的打着咨询顾问的旗子行受贿。又或者收取的咨询顾问费明显高于行业水平,在负责采购工作时独断专行或发挥非消极作用促成与相关机构的商业机会,所谓的咨询顾问费认定为受贿的可能性也极大。
丁慧敏律师,清华大学刑法学博士,执业于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天津师范大学刑事风险防控中心特邀研究员,厦门大学法学院法律硕士毕业论文评审专家、课外指导老师,北京中医药大学医药卫生法学专业研究生校外兼职导师、湖北民族大学法学院兼职导师。协助张明楷教授整理法学畅销书《刑法的私塾》;在《环球法律评论》《现代法学》《政治与法律》《人民法院报》《人民检察》等法学核心期刊发表论文多篇;擅长办理职务犯罪案件,曾办理厅局级领导干部职务犯罪案件五十余起及企业家行贿类案件(多起案件巨额核减涉罪数额);办理多起诈骗类(多起不予定罪)、非法集资类(由集资诈骗改变定性为非吸等)、骗取贷款类、侵犯商业机密等知识产权类、走私类罪等重大案件,及上亿数额的民刑交叉类案件(作为民事案件被告实现驳回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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